王海东:政治的虚拟与虚拟的政治

作者:王海东发布日期:2016-04-20

「王海东:政治的虚拟与虚拟的政治」正文

摘要:在网络时代里,实在政治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一方面在政治虚拟化的过程中出现许多不可预测的问题和政治难题;另一方面虚拟空间中的政治问题也极为复杂且棘手。而虚拟空间政治学正是这一时代巨变的产物,其目的在于应对政治网络化和网络政治问题。因其超越传统政治的民族国家和敌友之分,并正在实现自由、平等、正义、宽容、差异、非权威统治和直接民主等诸多积极的政治价值而被看成是可欲求的政治理想。故而虚拟空间政治学是一种希望的政治学。

关键词:网络政治;空间政治学;虚拟空间政治学;希望政治学

时至今日,我们的观念、行为与生活方式无不深受网络的影响。全球已经有20多亿人的生活与互联网密切相关,这些人成为名符其实的“网民”。称“当下”为“网络时代”,已经是一种常识了。如此空前迅猛而又彻底改变世界的互联网,为人类社会的发展做出了难以估量的贡献,然而同时也带来了新的危机与问题。就其对政治生活的影响而言,一则是虚拟空间使得原来实在界的政治虚拟化,带来了新的机遇,但也产生了不少问题;二则是虚拟空间中的政治超越了实在界政治的许多局限性,为人们的政治行为、政治管理和政治发展等诸多方面都注入了新的活力与生机。可以说这种虚拟空间政治学为人类政治的发展提供了新思路,是一种希望的政治学。

一、网络时代政治的虚拟化与问题

在人类发展史上,从未有任何技术能够像计算机互联网技术这样迅速而全面地改变整个人类的生活方式。可以说这是一个由科学技术与其产品构建社会秩序和价值观念的时代,“个人习惯、理解、自我概念、时空概念、社会关系、道德和政治界面都被强有力地重构。”[①]技术不再仅仅充当着工具,已经融入了人的世界,参与建构人类的世界观,而今不仅改变并主动塑造着人类。技术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人类对其的设定,这也是人类需要警惕的――以免在追求高新技术的过程中迷失自我,被技术异化。被称为“第三次浪潮”的“信息革命”,以计算机互联网为技术核心的信息化、数字化和虚拟化的网络革命,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全世界扑来,[②]浸入人们的生活。

互联网技术正在重构人类的生活世界,不论是行为习惯,还是观念图志,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个虚拟化的空间之中,一切都被数字化、符号化和虚拟化。人们的政治生活也毫不例外,正处于虚拟化[③]的过程之中。与前网络时代的政治相比,当前的政治和政治学有一个最为显著的表征――政治生活与观念都在被虚拟化。政治人、政治空间、政治关系、政治权力、政治治理和政治行为都被互联网技术引入一个新的领域,对实在界的政治[④]带来了巨大的挑战与发展契机。

以往实在界的政治,其主体被称为政治人,尽管被假设为“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具有社会性和协调利益的能力,并追求友善合作,社会至善与和谐共赢的理想。但是却从未忽视其“身体”――人天生的或生物学遗传的品质是不可能被“取消的”。[⑤]因而政治人还指真实的个人,包括政治共同体中的公民、行政人员、政治领袖与政治家。与此相连的就有了性别、种族、心理、民族和身份等政治问题。这也是实在界政治中民族国家认同的重要因素。是实在界政治共同体建构的主要基石。而在网络空间中,政治主体是不可见的数字和符号。因此他们拥有了神奇的“法宝”――“魔戒”:“有一个人得到一枚金戒指,获得了隐身的魔力,于是他设法谋得一个职位,接近国王,勾结王后杀掉了国王,夺取了王位。”[⑥]这就是互联网的奇妙之处,犹如“魔戒”助“网民”遂己之愿变成“隐身人”,自由往来于虚拟世界各处,不受空间的束缚。如此一来,“政治人”成为“隐身人”后,不易被察觉,身份难以识别,只是数字或代码,因而就变成了无责的主体――不需对自己的行为后果负任何责任。那么其后果就难以预料,一则会使得网络政治舆论更为自由、平等、真实,能够促进公民的政治参与度;另外亦会因为无责导致随意性、恶搞性和破坏性的违德违法之政治行为泛滥,使得网络舆论和监督失去应有的信任度。而网络政治的信任度便是这种虚拟政治中正义的核心。一旦失去信任,网络政治将陷入混乱而无法伸张正义。这样的事例在政治虚拟化的初期层出不穷,已经成为虚拟政治反对派最为重要的证据之一。

实在界的政治活动有大致明晰而确定的地理空间之分。在民族国家时代里,地域是政治共同体的基本载体,这是实在的空间政治学。不论是政治地理学,还是地缘政治学都是以政治化的地域――“领土”作为理论的重要基点。而网络政治学则没有这样的基点,互联网使得实在的地域不再重要。它构建出一个新的空间,即“赛博空间”(Cyberspace)。这是一个无限大的“虚拟社区”,能够同时容纳一切人,没有异己,人人都享有基本的权利,可以自由言论,对政治发表一己之见。这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社区”,[⑦]各种族、民族、语言、身份、性别和阶层的人集聚一堂,表达各自的政治意见,通过网络商谈,妥协后,能够达成超越某一共同体的政治共识。人们不再受地域的限制而无法实现自己的政治权利。通过互联网人们能够直接言明自己的政治观念,施行自己的政治行为。地域、交通工具与交通费等问题被互联网技术彻底解决,这也许表明人类从此进入一个无疆域或者是超越传统领土之分的时代。

由于政治空间的虚拟化所引发的新问题,就产生了新的疆域观。在一些国际政治学者看来,信息成为今后国际政治竞争的核心因素。除了传统的海陆空疆域之争外,还有新的疆域之争,那就是信息疆域之争。将会产生新的战争,那就是信息战争。对信息技术和信息的占有度与控制度,成为决定未来国际竞争成败的重要因素之一,有时还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国家或政治共同体也被虚拟化。[⑧]这对于奉行政治保守主义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场令人恐惧的灾难。

此外,由于网络治理和监督的滞后性与制度缺失所带的政治难题亦十分突出。不少矛盾纠缠难解。[⑨]海量的政治信息却又缺乏科学实证性,进而导致低水准的政治参与度和政治闹剧。政治对手利用网络打击报复竞争者、网络意见领袖非正义地引导网络政治舆论、国际间的网络政治渗透与控制等许多新型政治问题纷至沓来。使得这种希望政治学难成燎原之势,反倒有夭折之危。

二、虚拟政治对实在政治的超越

当我们在检查互联网给原来的生活世界所带来的问题时,也须对其正能量进行审视。不论是困境,还是希望,都不过是新旧时代更替所产生的问题。我们既不能因循守旧,只追究其带来的困难,而否定之;也不能厚今薄古,光顾着欣喜其所创造的辉煌,而强邀之。虚拟政治虽然不同于实在政治,但是虚拟政治并没有完全独立于实在政治。

事实上,就当前状况而言虚拟政治无法与实在政治分庭抗礼。前者不过是后者的“延异”。二者还有许多相似性。通过对二者的相似性和差异性的分析,我们既能够看清二者的关联,又能够明白虚拟政治的超越性。

首先,作为生活的政治,其主体依然是政治人。网络政治人虽然被数字化,但是其政治观念的源头还是来自鲜活的个体。但是无责或少责的网络政治人,则能够更加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政治意见。同时数字化的主体,更为自由平等。这样的政治人没有身份地位的歧视、没有性别歧视、没有种族民族的优劣之分、没有政治共同体强弱之别,能够前所未有地切近最美好的自由与平等。众人所持有的共识就是:期待减少痛苦,增进幸福。在不妨碍他者自由地做自己的事情的前提下,自由地做自己的事情。这是实在政治千百年来都难以实现的政治理想。

其次,政治关系依然还是政治主体与对象之间的关系。二者的差异在于:实在界的政治关系就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而虚拟界的政治关系除了支配关系之外,更多的是协商与合作关系。网络使得政治关系多样化,没有实在界政治那样系统的官僚制,政治管理与控制也被虚拟化,进而弱化、去中心化和多元化,公民不服从权得到亘古未有的强大。而实在政治中少有公民不服从权利,不过是基督教教会与罗马帝国经过殊死抗争而争得的一条法学原则而已:“与基督教信仰冲突的法律在良心上没有拘束力”。[⑩]虽然接受既有的权威架构与法律制度,但是对于其不合理的命令、行为与法条可以不服从。与虚拟政治因其主体与对象的双向虚拟化,管制与被管制都被弱化,这样就使得公民不服从成为更加合理合法的权利。虚拟政治的政治认同根基不再只是权威与对暴力的屈服,更多的是政权所表达与践行的“公意”,民心再次回到政治合法性的核心位置。

再次,政治空间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关联性。二者都离不开实在界,我们这个鲜活的生活世界仍然是政治活动的场域。虚拟政治活动的空间扩展至虚拟空间,从而使得倍受地域限制的实在政治摆脱了地理位置、交通运输工具、人力与成本的制约,实现跨地域、民族和国家的政治交往行为。这为政治全球化提供了极为重要的技术和依据。在互联网上,全球网民能够相互交流政治信息、发表政治意见,进行政治协商,进而达成政治共识。这有利于实现全球治理的优良化。虚拟国家与虚拟共同体的出现也对传统意义上的国家观念构成极大的挑战

最后,政治行为与政治愿景所具有的相似性。实在政治与虚拟政治的实践皆是政治人所开展的政治活动。共同的愿景都是希望实现一种美好的政治生活。其不同在于,实在政治始终是有限的代议制,政治人的政治参与非常有限,而且严重受到时空的制约。而虚拟政治则能够实现全民参政议政,随着互联网及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与网络的普及,这不再是梦想――从代议制发展到直接民主,是一个可预见的政治趋势。每个人都能够利用网络阐释自己政治意见,维护自己的政治权利。传统的政党组织结构、政策定位策略和议程设置都因互联网而发生重大的变化。而政治治理的网络化,电子政务与网络问政为网络政治的具体应用。从而使虚拟空间政治学从学理探索走向操作实践。其优越性也在实践中不断得到彰显。

三、虚拟空间政治学

众所周知,互联网虽不过是一个熟悉的新生物,但对人类的影响到底如何,尚不可确定。而对其所进行的研究也处于初级阶段,很少有学者能够全描其形态,寻出其规律并预测出其发展趋势。互联网对这个世界的塑造仍在进行之中,如“未济卦”,虽艰尤亨。直到近十年来,全球学者对互联网的研究逐渐升温,所出版和发表的相关文献不断增加。[11]而其中的研究观点呈现出两种较为明显的倾向。一种可称为网络政治乐观派,认为网络将对政治带来积极的影响,应积极助推政治的网络化进程。另一种则可称为网络政治保守派或现实主义,认为网络未能从根本上改变人类的政治生活,政治的本质依然如故,政治生活与以往没有太大的差别,而网络所带来新政治问题不可轻视。甚至对网络政治不抱任何希望。而笔者则是在二者之外,可称为虚拟空间政治自然主义,即认为政治的虚拟化不过是人类科技与社会发展的自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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