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哲：通向人工智能时代

摘要：2016年10月，美国国家科学与技术委员会相继发布了两份关于人工智能领域的美国国家战略报告，标志着作为世界最有影响力发达国家的美国，开始了面向人工智能时代的国家努力。人类历史的发展表明，任何一种划时代的技术都会对文明的演化产生深刻的乃至决定性的影响。中国在通向未来的不断发展中，必须要时刻紧盯人类前沿技术，并积极努力的在安全的基础上，实现对新技术的把握和战略上的赶超，才有可能在长期的文明演化中占据优势地位。因此，中国也必须高度重视人工智能技术和相关社会改变，并作出相应的战略部署。本文分析了美国国家科学与技术委员会所提出的这两份报告，剖析了其中的关键点，并对中国的人工智能战略方向提出相应的建议。

关键词：人工智能；战略；国家；中国；美国

作者简介：何哲（男，1982-）陕西西安人，博士，现为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副研究员,国家战略研究中心秘书长，研究方向包括网络社会治理；行政体制改革；国家发展战略；经济与制造业服务化等。

自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二战以后，人类的文明演化呈现出加速的演化的趋势。新的技术层出不穷，在极大改变人类物质生产的同时，也极大重新塑造了社会结构和社会行为。

上世纪四十年代，通用型数字计算机和相应存储设备的发明使得人类开始进入到数字时代，上世纪五十年代，人工智能领域的先驱探索为人类指向了通向人工智能时代的大门，上世界六十年代，计算机网络的发明，开启了人类通向网络时代的道路。与此同时，半导体技术、激光技术、光存储和光通讯技术的不断进步，进一步加速了人类在互联网、数据处理和人工智能领域的进展。进入到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万维网的发明，人类在全社会逐步普及了互联网的使用，进入到二十一世纪初十年，伴随着人类社会围绕着网络作为核心社会组织结构重新组织，形成了新的网络社会，人类进入到网络社会时代。伴随着网络社会进一步的发展，广泛分布的传感器技术和大规模数据存储和通讯技术的应用，使得人类的数据规模呈现指数型上升，人类又在2010年左右进入到大数据时代，迄今为止，大数据已经成为一种被广泛接受的技术和社会领域概念。进入到本世纪第二个十年的下半段，伴随着对数据处理能力的飞速提高，新的运算能力和算法使得人工智能领域呈现出飞速发展和逐步的广泛应用，人类即将进入到人工智能时代。整体而言，人类在进入到21世纪的三个关键时点相继进入了三个互相联系又略有区别的新时代，网络社会时代、大数据时代、人工智能时代三者共同标志着人类新时代的三个侧面，共同构成了新的社会时代。网络侧重于描述人类社会乃至与物理社会广泛连接的状态，大数据则侧重描述新社会状态下的内容形态和数字本位状态，人工智能则描述了新的社会创造物和广泛的机器介入的社会状态。对于网络时代，大数据时代的社会状态和结构行为变化已经讨论很多，本文重点对于人工智能时代的前景和国家战略进行剖析和探讨。

一、人类文明的技术演化与社会演化的关系

从自人类有史以来，人类文明经历过若干次大的技术进步和社会演化，不同的学者对这二者的关系有着不同的认识（如技术决定论还是制度决定论），但有一点是具有基本共识的，即技术演化与社会演化呈现出密切的双生伴随关系。新的社会结构一定以新的技术结构为支撑，而新的技术结构又以新的社会结构为环境而进一步巩固和发展。

整体而言，自有人类以来，人类整体上呈现出三次大的和技术革命和社会转型，其间伴有若干小的技术革命和社会转型。而每一次社会转型又伴随着不同的文明形态和承载文明形态的国家民族的兴起[[1]]。

根据现代文明演化史的视角，从大的文明分野来看，人类文明在三十万年前从原始人类形成了类似于现代人类的智人，标志着人类作为智慧生物的独立演化。在一万年前，经历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经济革命，大规模种植业的出现和与之相配套的农业社会组织的出现，形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的社会结构，人类社会正式形成。此后在大约三四百年前的公元十七世纪左右，人类开始了第一次工业革命，或者在经济史上称之为第二次经济革命的重要变革，人类进入到了以水平专业化分工和严密的垂直科层化管理为体系的工业时代，二战以后，随着通讯控制技术的发展和社会市场的不断演化，知识逐渐超越产品成为重要的社会财富与产出形态，去科层化与分工化成为一种新的趋势，人类逐渐进入到后工业时代。伴随着网络技术、大数据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人类从公元2000年左右开始逐渐进入到新的时代，这也就是当前我们所经历的可以称之为人类历史上最为重大的文明进化与变革，所以曼纽尔・卡斯特尔在《网络社会的崛起》一书的结语部分语重心长的说：“人类进入网络社会，人类的文明才刚刚开始”[[2]]。

图1 人类文明的演化阶段

而从人类技术演化与文明的进化来看，每一种人类整体的历史阶段，都相对应着一种某一具体的国家或者民族以及与之对应的文明体系的崛起，并在下一个历史阶段时产生转换，人类正是在这样的转化中，形成此起彼伏的文明兴衰并整体推动人类历史的进步。

具体而言，如果从技术阶段-社会组织方式-优势文明形态-文明承载与崛起几个角度来看，可以得出如下这一大的历史轨迹（表1）。

从表1 中可以看出，伴随着整体人类技术进步和优势文明形态的改变，历史上产生了不同的国家与民族区域的文明交替，如在相对落后的农耕文明下，社会呈现出相对分散的社会组织，国家以一种松散城邦（地域）联盟的形态组成优势文明形态，与之对应的则是古希腊文明以后后续的古罗马文明早期的繁荣。而伴随着农耕技术的发展，农耕文明不断成熟，形成了相对大一统的社会组织，统一的帝国成为优势文明形态，中华帝国相应崛起。而进入到十六、十七世纪和近代以来，工商业文明的不断发展，形成了严密高度的社会分工和垂直统治，资本主义帝国成为近代以来的优势文明形态，与之相对应的是近代欧洲工业国家的兴起并进一步演化为以彻底的金融资本为核心的资本主义金融帝国如美国。而当今人类正在进入网络时代、大数据时代、人工智能时代[[3]]，形成了以去中心、去科层的网络化松散组织形态，是否意味着一种新的优势性文明即将产生？并同时孕育着新的对应性的具体的国家崛起？这是当今在面对新时代时所需要进行的深入思考的问题。

二、美国发布的人工智能报告的总体战略思路

本文的重点是针对美国近来发布的人工智能战略报告进行分析，并提出针对性的中国人工智能战略的相对应措施。之所以用较大的篇幅去阐述技术形态变革是如何影响到社会并对文明崛起产生决定性在作用的，是因为只有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才能够深刻了解到美国所发布的人工智能报告所具有的重大意义和其所蕴含的潜在战略意图。

需要值得肯定和学习的是，美国作为近代以来才崛起的后发国家（相对于人类历史上长期演化的其他文明而言），对国家战略高度重视，并不断拓展其国家疆域和控制范围。在约七十年的时间，就将国土从大西洋沿岸拓展到太平洋沿岸，进入到20世纪，又确立了以海权论为核心的海洋战略，并在二战后得到最大的实现，控制住所有的世界关键水域。20世纪中后期，美国又确立以太空为疆域范围的高边疆战略。本世纪初至今，美国又通过一系列措施构建了其网络空间战略[[4]]。2016年10月，美国又发布了人工智能报告，构建了人工智能发展战略。可以看出，美国其核心的战略思路是高度一贯的，就是一定要抢先在新出现的技术和空间领域构建先导性优势，从而持续保持其世界领先的文明优势。以下具体对两个美国国家人工智能报告进行分析。

（一）美国国家人工智能发展与研究战略计划

美国国家人工智能发展与研究战略计划（The National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Strategic Plan）[[5]]于2016年10月13日公布，该报告由美国国家科学委员会下属的机器学习与人工智能分委员会指定的人工智能研究组制定，其目的在于向整个国家提供一个跨部门的指导人工智能发展的战略导向。

这一报告整体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基本情况的简介，包括制定战略计划的目的、愿景等。第二部分是实质性的战略重点，包括七个大的战略领域；第三部分是为整个人工智能发展提出的两个方面的基本建议[①]。

1.  美国人工智能发展的目的

报告明确指出，其核心在于传达一系列明确的研发优先重点，以解决战略研究目标，从而引导联邦政府的资金投入到通过市场无法关注到的领域，同时，扩大和维持人工智能领域的人才队伍。并与其他相关的先进技术战略一道，构建面向未来技术时代的协同体系。

报告同时认为，联邦政府是长期高风险研究计划以及近期发展工作的主要资金来源，以实现部门或机构的具体要求，或解决私营企业并不从事的重要社

会问题。因此，联邦政府应该强调重大社会重要性领域内的人工智能领域投资，如用于公共卫生、城市系统与智慧社区、社会福利、刑事司法、环境可持续性和国家安全领域，并加速AI 知识和技术生成的长期研究。

2.  美国人工智能发展的愿景

报告提出了美国人工智能发展的三大领域的愿景，分别是促进经济发展，包括：制造业、物流、金融、交通、农业、营销、通讯、科技；改善教育机会与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