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我思古代,实获我心

作者:张凡发布日期:2015-01-16

「张凡:我思古代,实获我心」正文


首饰虽是一个小而精微的门类,但在人类早期美术及文明历史中,无论中外,首饰总在开篇的第一章便有。各个时代,首饰都汇聚纪录着人创造的“时尚文明”。

多年前,我还在读研究生时,课题选定做“中国古代金银细金首饰工艺的演进与创生”。那时,中国传统文化还未像今天这般蓬勃,可以搜集到的中外书目及有关文物的资料文献少之又少,博物馆的图录大多除了地点、年代、尺寸等等,无更多的背景信息。

作为一个当代首饰的创作者,可见的文物给予我的除了工艺样式与材质造型,很难有文化的背景,及生活方式的描述,我常常能看到的只是一个“物”的古代,没有“人”的痕迹,更难谈及当时的社会生活文化。而首饰作为与人不可分割的物品,脱离人、脱离生活便没了生机。同时,我在跟随北京做文物复制的细金师傅学习传统首饰工艺时,也深深感到这些传统的工艺法则、审美定式如同一座大山,沉重地压在这些即将失传技艺的工匠身上。我心里总有一种不解,难道古时候的人也是这般刻板机械地从事着首饰的创造吗?那些生动可人、仪态万方的首饰又是怎么出现,如何在那个时代与人相得益彰呢?

经孟晖老师引荐和扬之水老师相识于我的研究生毕业创作及论文后,已有八年光景。读她的书、随她去看展、与她一起在工坊探究古代首饰的工艺技法、在她和李老师闹市中的“桃花源”之水堂小坐,我对于古代中国首饰的解读慢慢跟随扬老师进入“有生命”、“有情感”的“物”的世界。读她的文章如同与一位风趣幽默的顽童游园,将我带入了一个生动活泼的古代中国,这种体验此前从未有过。

扬老师笔下的古代金银首饰,包含丰富的历史叙事,她从文学出发,研究名物,以物见史。在阅读过程中我开始有了一种创作上的自信,我们其实不必拘泥于技法、样式形态上的古典。她曾在书中写道:“士人的特质,独立于时尚之外,该是其中之一,也该是其根本之一。而持守古典,便是士人保持独立的一种方式,一种姿态。当然此古典并非彼古典,它是想象与真实的混淆,理想与现实的合约,不必说,唐人的古,宋人的古,明人的古,都加入了它的当代因素,即以它的当代精神去理解去塑造既真实又虚幻的古典。”博物馆里的古代首饰的确精妙,而传习这种文化以及技艺的目的何在?古人有古人的风尚,今人有今人的追求,首饰在任何时代都是悦意生活的展现。

在《中国古代金银首饰》书中,扬老师不仅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物质的古代,同时也是精神的。卷首琐语中写道:“在[文]与[物]、[物]与[文]的不断转换间沉吟,我们可以从不同角度发现[物]的精采,也可以由不同界域透视历史,收获新的诗意。”书中诗文与首饰的交相辉映,让我感受到中国人特有的一种情怀,这些首饰不仅仅是“物”,也如扬老师所提到“一点闲寂、一点轻愁、虚虚实实的闺阁小景”、小道’世界的温情,闺中微细之物的体贴”。在严谨的名物研究中,她通过精妙传神的语义去带领我们进入一种“景致”。这也给予我创作极大的启发,如何把首饰与人还原到情境中,对于今天的中国当代首饰设计来说,我们的创造也应“聚珍”时代的风尚缩影。

当我惬意地窝在沙发里,捧着《中国古代金银首饰史》阅读的时候,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感。这是一套美好的书,是一位学者以极大的爱完成的著作,也是她的亲友们怀着同样的爱一起协力的成就。十余年,扬老师在课题之内潜心收集,课题之外自费走访,她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见到实物的机会。从国内、国外的博物馆到各方的出土真品,甚至也会观看我们举办的当代首饰展。她虽平日不戴首饰,但首饰对于扬老师已是日常。她会静静地自己架起相机,开始根据研究需要拍摄文物。她的先生李老师也是摄影爱好者,而爱好的独有为扬老师拍摄金银首饰,设备也在跟随出版图片的要求不断升级。

这套书,会在今天以及更久的时间里,不断带给我们一种启迪,如扬老师讲座所引:“我思古代、实获我心。”这是一部“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中国古代金银首饰史。


(作者为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首饰教研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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